我端坐于蒲团之上,窗外天光微明,鸟鸣初醒,我缓缓合上双眼,开始计数,南无地藏王菩萨,一遍,两遍…声音在唇齿间轻轻滚动,如微尘飘浮于晨光之中,又似水滴轻叩石阶,初时清亮,继而渐次沉入心底
计数至五百遍时,嘴唇开始微微发干,喉咙也隐隐灼痛起来,我仿佛被无形的绳索捆缚在数字的牢笼里,心绪如风中飘絮,时而飞向昨日未竟的琐事,时而飘向明日未知的忧烦,那数字如沉重的铁链,拖拽着意识在尘世泥淖中挣扎,圣号的声音也渐显疲态,如风中之烛,摇曳欲熄,我强自定神,继续念诵,声音却愈发干涩,如枯枝在风中摩擦,发出喑哑的声响。
当计数艰难地越过一千遍,一种奇异的转变悄然发生,嘴唇的干涩与喉咙的灼痛竟如潮水般退去,呼吸也渐渐变得深长而均匀,圣号的声音仿佛不再需要唇舌的刻意雕琢,它开始自动从胸腔深处汩汩涌出,如清泉自石隙间自然流淌,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润与力量,数字的桎梏似乎松动了,那声声呼唤,如雨滴汇入溪流,开始在我体内奔涌,冲刷着意识的堤岸,我仿佛成了声音的容器,而不再是声音的制造者。
计数至一千五百遍,身体竟似消融于无形,唯余声音在虚空中自在回旋,那“南无地藏王菩萨”的圣号,如清泉洗心,如明月照彻,在意识深处激起一圈圈澄澈的涟漪,那些曾如藤蔓般缠绕心头的尘世杂念,此刻竟如晨雾遇朝阳,悄然消散,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与清凉,如甘露般浸润着整个身心,我仿佛端坐于一片澄澈的湖心,圣号是那湖面漾开的波纹,一圈圈扩散,直至与无垠的虚空融为一体,时间仿佛凝固,空间亦不复存在,唯有这声声呼唤,成为宇宙间唯一的真实脉动。
当计数终于抵达两千遍,我缓缓睁开双眼,窗外已是日影西斜,我并未刻意去追寻某种神异体验,然而内心却如被清泉涤荡过一般,一片澄明安宁,两千遍的念诵,并非为了抵达某个玄妙的彼岸,它更像是一次对自我意识疆域的勇敢拓荒,在重复的声浪里,我窥见了“重复”本身那被现代人遗忘的伟力——它并非枯燥的原地踏步,而是如滴水穿石,是精神在单调中淬炼出的纯粹锋芒。
两千遍的计数,是心魂在重复的声浪里,对自身疆域的一次勇敢拓荒,当数字的壁垒在专注的洪流中消融,那声声呼唤便如地藏菩萨的悲愿,穿越迷障,直抵心源——原来“地狱”并非他处,正是我们被尘劳塞满的方寸之心。
两千遍的圣号,是两千次对心牢的叩击,当数字的锁链在专注的洪流中消融,那声声呼唤便如地藏菩萨的悲愿,穿越迷障,直抵心源——原来“地狱”并非他处,正是我们被尘劳塞满的方寸之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