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白马寺开光
东方欲晓,白马寺的晨钟在薄雾中悠悠响起,如古琴轻拨,余音袅袅,寺内,僧众们身披袈裟,步履沉稳,齐集于大雄宝殿之前,当第一缕朝阳的金辉穿透殿门,恰好映照在佛像庄严的面容之上,主法高僧手持明镜,将天光精准地引向佛像眉心——刹那间,仿佛沉睡千年的佛性被骤然唤醒,整座殿堂沐浴在一种难以言喻的澄澈光明之中,香炉中升起的青烟,在光柱里缭绕盘旋,经幡无声飘动,僧侣们低沉的诵经声如潮水般起伏……这开光仪式,是佛性在物质世界的显影,是千年古刹一次灵魂的苏醒。 白马寺,这座被尊为“中国第一古刹”的伽蓝,其历史可上溯至东汉永平十一年,汉明帝刘庄夜梦金人,遂遣使西行求法,迎来天竺高僧摄摩腾、竺法兰,他们以白马驮经,风尘仆仆抵达洛阳,为纪念白马驮经之功,更因“白马”在佛教中象征智慧能度众生,寺院得名“白马寺”,摄摩腾与竺法兰于此译出《四十二章经》,开汉译佛经之先河,白马寺遂成中国佛教无可争议的祖庭与释源。 白马寺作为中国佛教的“祖庭”与“释源”,其地位之尊崇,实非虚名,自摄摩腾、竺法兰于此埋首译出《四十二章经》后,白马寺便成为佛法东渐的灯塔,历代高僧大德如玄奘法师等,或曾在此驻锡研习,或由此启程西行求法,或归来后于此弘宣精义,寺内建筑亦承载着厚重的历史:清凉台相传为汉明帝幼时避暑读书之所,后成为早期译经重地;齐云塔始建于东汉,金代重修,至今巍然耸立,其古朴身影见证着白马寺的沧桑变迁,这些建筑,如凝固的史诗,无声诉说着佛法扎根中土、开枝散叶的壮阔历程。 “开光”这一庄严仪式,在白马寺的千年传承中,被赋予了深邃的象征意义,开光,梵语称为“Pratisthāpana”,意为“安住”或“圣住”,其核心远非世俗所误解的单纯“赋予佛像灵力”,而是通过如法的仪轨、清净的坛场、僧众的至诚诵念,象征性地拂去众生心头的无明尘垢,唤醒本自具足的觉性光明,佛像本身,是佛法僧三宝中“佛宝”的具象化表征,开光仪式,正是以殊胜的缘起,使这尊像超越其物质形态,成为佛法智慧与慈悲的坚固载体,成为众生瞻仰、礼拜、积聚福慧资粮的殊胜对境,它是一次唤醒,唤醒佛像所象征的觉性;更是一次确认,确认佛法在世间安住的庄严道场。 白马寺历史上曾历经多次重要的开光盛典,每一次都如重锤击响洪钟,在佛教发展史上留下深沉回响,尤为值得铭记的是1993年,为恭迎泰国善信捐赠的珍贵释迦牟尼佛镀金铜像,白马寺举行了盛大的开光法会,海内外高僧云集,信众如潮,梵呗庄严,钟鼓齐鸣,这次开光,不仅使一尊殊胜佛像安住于祖庭,其更深层的意义在于,它成为一条金色的纽带,紧密联结起不同国家、不同传承的佛教信众,彰显了佛法超越地域的普世价值与和平精神,佛光所照之处,人心得以凝聚,文化得以交融。 开光仪式中,那面用以引聚天光的明镜,实为绝妙隐喻,佛性如镜,本自光明圆满,能照见万物实相,所谓开光,并非从外向内注入某种神秘力量,而是象征性地拂拭我们心镜上厚重的尘垢——那些贪嗔痴慢疑的习气与执着,当心镜蒙尘,我们便如盲人摸象,颠倒梦想,困于无明长夜,开光仪式,正是以具象的庄严,提醒我们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回归内在的澄明觉照,佛像眉间被天光点亮的瞬间,正是对我们内在佛性终将觉醒的深切期许与印证。 白马寺的晨钟暮鼓,穿越了一千九百余年的岁月长河,至今依然在洛阳城上空回荡,每一次佛像的开光,都不仅是对一尊造像的庄严安奉,更是对这座千年祖庭不朽灵魂的深情唤醒,当信众与游客立于清凉台下,仰观齐云塔影,指尖轻触那被无数前人摩挲得温润的古砖,一种超越时空的肃穆与连接便油然而生——这砖石所承载的,是自摄摩腾、竺法兰以来,无数求法者、译经者、修行者用生命传递的智慧心灯。 白马寺的佛光,穿透历史烟云,照亮的不仅是金身塑像,更是众生迷途,当开光镜引天心映亮佛像眉间,那光亦叩问我们蒙尘心镜:拂拭之功,岂在僧众梵呗?真正的开光,是让那千年不灭的智慧火种,在每个人灵魂深处重燃——在物欲横流的荒原上,白马寺钟声如清泉,时时提醒我们拂拭心镜,照见本自具足的澄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