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菩提当年闻法时袈裟的震动,正是心灵被真理击中的永恒瞬间。诸佛的舌根从未离开众生的唇齿,那一切如来亦作此语的宏大法音,不在别处,就在我们倾听世界、回应世界的每一个当下
“一切如来亦作此语。”当须菩提尊者于《金刚经》中听闻佛陀此语,如雷贯顶,袈裟无风自动,脊骨中窜过一道闪电,此语如石破天惊,震碎了须菩提心中对“佛说”那坚固的、不可撼动的神圣壁垒,原来,诸佛所宣示的究竟真理,并非独属于某位世尊的秘藏,而是如日月经天,为一切如来所共证、共说,这并非一句轻飘飘的重复,而是以最庄严的方式宣告:那能穿透生死迷障的智慧之光,是诸佛共同托举的太阳,亘古长存,普照十方。 “一切如来亦作此语”,这“语”字背后,是诸佛所共同指向的终极真实——那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的实相本体,它超越时空,超越个体,是诸佛以无上智慧所共同亲证并宣示的宇宙根本法则,佛陀在《金刚经》中反复强调“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此“无住”之核心,正是对一切执着、名相的彻底超越,诸佛所同说者,正是这破除一切迷障、直指本心的究竟法门,如《法华经》所喻,诸佛唯以一大事因缘出现于世,即开示众生悟入佛之知见,这“佛之知见”,正是那超越个体、为一切如来所共证的终极真实。 这“一切如来亦作此语”的宏大宣告,在历史长河的流转中,却常被凡夫心所曲解、所异化,人们常将“佛说”等同于不可置疑的神圣律令,将承载真理的言语文字本身,异化为膜拜的偶像,佛经被供奉于高阁,诵念之声有时沦为空洞的回响,却失却了穿透心灵的力量,更有甚者,执着于“佛说”的权威,以此排斥异己,制造门户壁垒,全然忘却了佛陀“法尚应舍,何况非法”的谆谆告诫,当言语的舟筏被错认为彼岸,当“佛说”的金字招牌被用来装点凡俗的私心,那“一切如来亦作此语”所指向的究竟真实,反而在喧嚣的“佛语”声中被层层遮蔽了。 “一切如来亦作此语”的深意,恰恰在于消解这种对“佛说”的僵化执着与权威崇拜,它庄严宣告:真理并非某位佛陀的私有财产,而是诸佛共证、共传的宇宙法则,佛陀在《金刚经》中断然道:“若人言如来有所说法,即为谤佛。”此语石破天惊,直指核心——佛陀从未将任何固定教条强加于人,他所开示的,是引导众生自见本性的方法,当佛陀说“一切贤圣皆以无为法而有差别”,其深意在于,觉悟者皆契入那超越言诠的无为实相,只是因应众生根器不同,而施设了千差万别的方便法门,执着于某一特定“佛说”的形式,恰恰是迷失了诸佛同说的那个无形无相、却真实不虚的“无为法”本身。 “一切如来亦作此语”的终极指向,是唤醒众生内在的觉性,这“语”最终要引我们回归的,不是向外攀缘的权威,而是自性本具的智慧光明,六祖慧能大师在《坛经》中开示:“菩提自性,本来清净,但用此心,直了成佛。”此语如洪钟大吕,震醒迷梦,诸佛所同说的真理,并非外在的灌输,而是唤醒我们本自具足的觉性宝藏,当我们不再执着于“佛说”的外相,不再汲汲于向外寻求权威的印证,而是反观自心,如禅门所倡“直指人心,见性成佛”,那“一切如来亦作此语”的宏大共鸣,才真正在个体生命的深处找到了最真切的回响。 这“一切如来亦作此语”的智慧,如何照亮我们喧嚣的日常?它启示我们,那超越的真理并非高悬云端,而是深深融入每一个平凡当下,当母亲叮嘱游子“天凉加衣”,当朋友困境中一句真诚的“我懂”,当陌生人传递温暖的一个微笑……这些朴素言语与行动,若发自无伪的慈悲与觉照,谁说其中不蕴含着与诸佛同源的智慧与温暖?禅门有言:“运水搬柴,无非妙道。”在人间烟火里,当一句关怀、一次援手自然流露,不正是那“无为法”在具体时空中的生动显化?它提醒我们,不必远求神圣的宣示,佛法的真精神,恰恰在真诚面对生活、觉悟当下的每一刻中熠熠生辉。
当你能在平凡人间的言语中听出那琉璃般的音节,则万籁皆佛语,尘世即道场——诸佛的舌根,从未离开众生的唇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