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身符终究是锦上添花,而生命本身,才是那幅最值得敬畏的锦绣。当人于绝境中点燃心灯,那光焰便足以照亮返院的路途,甚至穿透命运厚重的帘幕—菩萨低眉处,原来正是我们自身灵魂的巍峨高度
晨光熹微,我轻轻整理着病历、检查单,纸页窸窣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我点燃三炷香,虔诚插在菩萨像前,青烟袅袅,如我心中无声的祈愿:“菩萨保佑,今天返院一切顺利。”香烟缭绕中,我仿佛看见菩萨低眉垂目,慈悲如海,那目光似能抚平人间所有褶皱,也抚平我心中所有不安的褶皱。 那日确诊的消息,曾如惊雷炸裂于平静生活,瞬间将我抛入深渊,母亲连夜从乡下赶来,带来一尊小小的菩萨像,还有一枚她跪拜求来的护身符,她粗糙的手紧握着我,声音颤抖:“菩萨会保佑你的,孩子,别怕。”那枚护身符,从此便如一枚小小的盾牌,紧贴在我胸前,随心跳起伏,成了我渡河的筏子,载我穿越恐惧的湍流。 医院大厅里,人声鼎沸,消毒水气味刺鼻,我坐在候诊区,紧攥着那枚护身符,温润的玉石似乎微微发烫,仿佛母亲温热的手掌正隔着时空抚慰我,旁边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枯瘦的手腕上缠着佛珠,口中念念有词,那低微的诵经声竟奇异地融入了周遭的嘈杂,像一脉清泉注入喧嚣的河流,他见我神色凝重,竟对我微微颔首,眼神里是洞悉世事的悲悯:“孩子,菩萨低眉,看得见我们所有的苦。”我心头一热,原来医院这生死场,竟也是离神最近的地方——神佛低眉处,正是众生挣扎时。 终于叫到我的名字,我深吸一口气,步入检查室,冰冷的仪器触碰到皮肤,那寒意直透心底,我闭上眼,心中默念着“菩萨保佑”,护身符在胸前微微硌着,竟成了此刻唯一的暖源,检查的声响在耳畔单调地重复,时间仿佛被拉得无限漫长,每一秒都悬在命运的丝线上,当医生终于放下探头,平静地说出“结果稳定,继续观察”时,我紧绷的弦骤然松弛,一种近乎虚脱的喜悦涌遍全身——菩萨低眉处,竟真能听见凡尘里微弱的祈愿。 走出医院大门,阳光慷慨地洒满全身,我下意识地再次握紧胸前的护身符,玉石温润如初,这小小物件,是母亲心血的凝结,是病友无声的鼓励,更是我自己在绝望深渊里挣扎时,从灵魂深处迸发出的、对生命最原始也最坚韧的渴望,原来所谓“菩萨保佑”,并非真有云端神祇垂听,而是我们于绝境中,将自身那点不肯熄灭的微光,虔诚供奉于内心神坛之上——那神坛上端坐的,正是我们不肯屈服的灵魂本身。 归家路上,夕阳熔金,晚霞如菩萨低垂的慈悲眼睑,温柔覆盖着归人,我再次抚摸胸前护身符,它温润依旧,却不再仅仅是一枚玉石,它已化作母亲滚烫的泪、病友无言的鼓励,更是我于深渊中亲手点燃、供奉于生命神坛的那一豆心灯,原来菩萨低眉处,并非真有云端神祇垂听,而是众生在无路可走时,以自身那点不肯熄灭的微光,虔诚供奉于内心神坛之上——那神坛上端坐的,正是我们不肯屈服的灵魂本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