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挖地基意外得到一尊金菩萨
暴雨如注,浇灌着李老汉家那方小小的地基,他奋力挥动铁锹,泥土在雨水的浸泡下愈发沉重粘滞,突然,铁锹撞到硬物,发出沉闷的声响,他俯身扒开湿泥,竟见一道金光刺破黑暗,在闪电的映照下,一尊沉甸甸的菩萨像赫然显露出来,李老汉心口一紧,慌忙脱下外衣裹住,那金像的冰冷透过湿布直抵他颤抖的掌心——这尊金菩萨,竟如此沉重地撞入了他的命运。 李老汉把金菩萨抱回屋中,在昏黄的灯光下仔细端详,菩萨像约莫一尺来高,通体金黄,沉甸甸的,在灯下泛着温润而神秘的光泽,菩萨面容安详,双目微闭,嘴角似含笑意,仿佛在静观人间悲喜,李老汉心头一阵恍惚,忆起幼时听村中老人讲过的故事:兵荒马乱年代,曾有和尚为护佛宝,将一尊金菩萨深埋地下,从此杳无音信,他伸出粗糙的手指,轻轻拂去菩萨衣褶间残留的泥土,指尖触到那冰凉而坚实的金身,一股莫名的敬畏与不安,悄然在心底弥漫开来。 消息像长了翅膀,飞过雨幕,飞过山峦,直抵城里儿子李强的耳中,李强连夜驱车赶回,车轮碾过泥泞,也碾碎了乡村的宁静,他冲进家门,目光如钩,死死攫住供桌上那尊金菩萨,仿佛要把它吸进自己的瞳孔里,他反复摩挲着菩萨像,掂量着那沉甸甸的分量,口中喃喃:“爹,这得值多少啊!咱家要翻身了!”儿媳王丽紧随其后,脸上堆满了前所未有的热络笑容,声音甜得发腻:“爸,您真是咱家的福星!以后您就安心享福,我们好好孝敬您!”她殷勤地端茶倒水,目光却像被磁石吸住,片刻不离那尊金佛,李老汉看着儿子眼中燃烧的火焰和儿媳脸上那层虚浮的蜜糖,心头那点微弱的喜悦,瞬间被一种更深的寒凉覆盖——这尊金菩萨,似乎已开始无声地搅动起人心深处潜藏的暗流。 小小的堂屋,很快变成了激烈争执的战场,李强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这金佛是爹挖出来的,自然该由爹做主,但爹年纪大了,我是长子,保管和处置当然由我来!”王丽立刻尖声反驳:“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这宝贝进了李家的门,就有我一份!爹,您说句公道话!”她转向李老汉,眼神灼灼逼人,李老汉坐在角落的矮凳上,闷头抽着旱烟,烟雾缭绕中,他眉头紧锁,仿佛被无形的绳索捆缚,儿子和儿媳的争吵声浪越来越高,像两股互不相让的激流,在他耳边汹涌碰撞,他抬眼望向那尊被供在桌上的金菩萨,菩萨依旧低眉垂目,嘴角那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此刻在他眼中,竟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悯与冷峻,仿佛在无声地审判着眼前这被黄金骤然照亮的、赤裸裸的人心。 正当李强和王丽争得面红耳赤,互不相让之际,他们五岁的小儿子摇摇晃晃地跑过来,好奇地伸出小手,想去触摸那尊金光闪闪的菩萨,李强烦躁地一把推开孩子:“去去去,别乱碰!”孩子一个趔趄,小手慌乱中带倒了桌沿的菩萨像,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那尊金菩萨直直坠落,“哐当”一声巨响,砸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那声音沉重而刺耳,仿佛古寺里一声迟暮的钟鸣,震得人心发颤。 时间仿佛凝固了,堂屋里死一般寂静,李强和王丽脸上的贪婪与怒意瞬间冻结,化为一片惨白,李老汉的心猛地一沉,仿佛也跟着那金像一起摔碎了,他踉跄着扑过去,颤抖着双手,从地上捧起那尊菩萨,金身依旧,然而菩萨那低垂的、仿佛阅尽沧桑悲悯众生的面容上,竟赫然裂开了一道深深的缝隙,从眉间蜿蜒至下颌,像一道无法愈合的、无声的泪痕,那裂痕如此刺目,仿佛一道闪电劈开了黄金的幻梦,也劈开了蒙蔽人心的重重迷雾,李老汉凝视着那道裂痕,浑浊的老泪终于无声地滚落下来,滴在冰冷的金身上,也滴在他骤然清明的心里——原来金身也会破碎,原来人心最深处,竟藏着比黄金更沉重、也更易碎的东西。 第二天清晨,李老汉用一块干净的蓝布,仔细包好那尊带着裂痕的菩萨像,在儿子儿媳复杂难言的目光注视下,默默走出了家门,他一路辗转,最终走进了县博物馆的大门,当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打开蓝布,那尊带着醒目裂痕的菩萨像呈现在专家面前时,专家仔细鉴定后,带着一丝感慨告知:“老人家,这并非纯金所铸,而是明代中期的鎏金铜佛像,工艺精湛,虽非黄金,但历史价值同样珍贵,这道裂痕……唉,可惜了。”李老汉闻言,心头反而涌起一种奇异的释然,他郑重地在捐赠文件上按下了鲜红的手印,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夕阳熔金,晚霞漫天,李老汉走出博物馆,步履竟是从未有过的轻快,他最后回望了一眼博物馆高大的门楣,仿佛看见那尊带着裂痕的菩萨,已在玻璃展柜中敛目低眉,悲悯如初,裂痕清晰,却不再刺目,反而像一道沉静的证词,默默诉说着人间一场关于黄金的幻梦与觉醒。 那尊裂痕菩萨,在展柜的柔光里静默如初,它曾深埋于黑暗,被骤雨冲刷而出,在贪婪的喧嚣中坠落,最终归于寂静的殿堂,金身非金,裂痕非毁,它无声审判着人心对财富的迷狂——原来最沉重的并非黄金,而是被黄金照亮的灵魂深渊;最珍贵的亦非金身不坏,而是历经幻灭后,心灵深处那道映照出澄澈本真的裂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