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雨西渐,2019人間佛教翻譯工作坊的跨文化突破
佛光山云居楼内,檀香缭绕,不同肤色的面孔围坐一隅,目光专注地凝视着投影幕布上跳跃的字符,2019年人间佛教翻译工作坊的现场,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张力——那是不同语言、不同文化在寻求共鸣的焦灼与期待,当一位西方学者对“随喜功德”的英译提出质疑,中文导师随即展开精微阐释,众人豁然开朗的瞬间,语言藩篱悄然消融,智慧之光在彼此眼中点亮。
2019年,星云大师虽身体抱恙,却仍以“人间佛教”的弘法精神为工作坊注入灵魂,工作坊规模空前,汇聚了来自全球近二十个国家的译经精英,涵盖英、法、德、西、葡、俄、日、韩、泰等十余种语言,其核心使命,正是将星云大师所倡导的“佛说的、人要的、净化的、善美的”人间佛教思想精髓,以最精准、最鲜活的方式,播撒向世界不同文明的土壤。
译海寻珠:术语转译的智慧博弈
翻译工作坊的核心挑战,首先在于佛教术语的跨文化转译,这些承载着东方独特哲思的词汇,在西方语境中常如明珠蒙尘,难以焕发本真光芒。
“空性”这一根本概念,其英译“Emptiness”在西方语境中极易滑向虚无主义的深渊,工作坊中,学者们反复推敲,最终在“Emptiness”之外,辅以“Interdependence”(相互依存)、“Potentiality”(潜能性)等解释性补充,力图在英语思维中重构其“缘起性空”的辩证内涵,法语译场则更倾向哲学化路径,将“空”译为“Vacuité”,并引入“Interdépendance”(相互依存)加以阐释,试图在法语严谨的哲学传统中为其找到栖身之所。
又如“无我”的翻译,英语世界曾长期使用“No-Self”,但此译法易被误解为对个体存在的彻底否定,工作坊经过激烈辩论,最终达成共识:在特定语境下采用“Non-Self”以弱化绝对否定意味,同时强调其指向的是对“恒常、独立、主宰之我”的破除,而非对生命现象流动性的抹杀,西班牙语译场则创造性地使用“No-yo permanente”(无永恒之我),通过添加“permanente”(永恒的)这一限定词,巧妙规避了可能的误解。
文化摆渡:人间佛教理念的适应性转化
人间佛教强调佛法不离世间觉,其核心理念如“四给”(给人信心、给人欢喜、给人希望、给人方便)、“三好”(做好事、说好话、存好心)等,皆源于生活,归于生活,工作坊的深层任务,是让这些充满人间烟火气的智慧,在异域文化中同样生根发芽。
“四给”的翻译堪称典范,英语最终译为“Four Givings: Giving others confidence, joy, hope, and convenience”,Convenience”一词的选用尤为精妙,它超越了物质便利的浅层含义,在西方文化中更指向一种“设身处地的体谅与成全”,深刻契合“给人方便”背后那份无微不至的关怀,法语译法则更注重音韵与简洁,译为“Quatre Dons”,虽高度凝练,却通过详实的注释阐明其丰富的行为指导内涵。
“随喜功德”的翻译则充满巧思,英语译为“Rejoicing in Others’ Merits”,法语为“Se réjouir des mérites d’autrui”,西班牙语为“Regocijarse por los méritos ajenos”,这些译法精准捕捉了“随喜”的核心——对他者善行与成就那份真诚无伪的欣赏与赞叹,成功剥离了可能附着的功利色彩,使其成为纯粹的心灵修养。
星云大师的《佛光菜根谭》等著作中充满禅意的譬喻,如“禅茶一味”,其翻译更是文化摆渡的艺术,英语译为“Zen and Tea Share the Same Flavor”,法语为“Le Zen et le Thé ne font qu’un”(禅与茶合而为一),西班牙语为“La Esencia del Té Zen”(禅茶之精髓),这些译法不拘泥于字面,而是着力传递“在平凡日用中体悟禅心”的意境,使西方读者能在啜饮一杯清茶时,亦能触摸到那份东方的宁静与超然。
译场新章:数字时代的光大之道
2019年的工作坊,其意义远不止于解决当下的翻译难题,它承续了自唐代玄奘大师主持国立译场以来,中土佛教“译经事业即弘法大业”的崇高传统,然其创新之处,在于为这一古老事业注入了鲜明的时代精神与全球视野。
工作坊的组织形式本身就是人间佛教精神的体现,它打破了古代译场由少数高僧大德主导的模式,构建了一个多元、平等、协作的国际化学术共同体,参与者身份多样,既有深研佛学的专家,也有精通语言学的学者,更有熟悉现代传播规律的专业人士,不同背景的智慧在此碰撞交融,确保了译文的学术严谨性、语言地道性与传播有效性。
尤为瞩目的是其对现代科技的前瞻性拥抱,工作坊期间,佛光山系统梳理并着手构建庞大的多语种佛教术语云端数据库,这一平台不仅成为后续翻译工作的基石,更借助互联网的翅膀,使精准、统一的佛教术语得以在全球范围内即时共享与持续更新,工作坊积极探索人工智能辅助翻译的潜力,在确保核心教义准确性的前提下,利用技术手段提升翻译效率,为佛典的数字化传播开辟了新航道,这无疑是古代译场无法想象的传播革命。
当《星云法语》的智慧箴言通过译者的妙笔,化作葡萄牙语的“Palavras de Sabedoria do Mestre Hsing Yun”,在巴西读者的心湖中激起涟漪;当“三好运动”的理念被精准嵌入德语“Drei Gutes Tun”(做好事)的日常表达,成为德国信众修身的指南——翻译,这座无形的桥梁,便超越了语言的工具性,升华为文明间最深沉的对话与最温暖的拥抱。
2019人间佛教翻译工作坊,是古老智慧在全球化浪潮中一次充满勇气的远航,它向我们昭示:真正的文化传播,绝非强势灌输,而是以谦卑之心深入对方语境,寻找那能引发共振的“心”之频率,当不同文明在相互照亮中彼此丰富,人类精神的星空才愈发璀璨,这译海慈航所承载的,不仅是佛法的甘霖,更是文明共生、美美与共的永恒期盼——在语言的精微处,我们终将认出彼此灵魂深处那同一轮明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