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遍照,南无月光如来造像艺术大观
在敦煌莫高窟第148窟那铺宏大瑰丽的《药师经变》壁画中,药师佛右侧侍立着一位菩萨,身姿端严,左手托举一轮皎洁明月,周身弥漫着清冷而慈悲的光晕——这便是南无月光如来(或称月光菩萨)在汉传佛教艺术中最为经典的形象之一,他并非独立主尊,却如暗夜中的明月,以其独特的光辉,在佛教艺术的长河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迹。
月光如来的本源,深植于《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的净土世界,作为东方净琉璃世界教主药师佛的两位主要胁侍菩萨之一,他与日光菩萨共同象征着药师佛的无边悲智,其名号“月光”,并非仅指自然天象,更蕴含深邃佛理,佛经中,月光菩萨常被赞为“能令众生热恼消灭,得清凉心”,其光明能照破众生无明痴暗,带来智慧与安宁,其救度誓愿,尤其关注临终关怀,助众生免堕恶道,往生善趣乃至净土,这种对光明、清凉、智慧与慈悲救度的象征,成为后世塑造其艺术形象的核心精神源泉。
追溯其造像源流,月光如来的艺术呈现经历了漫长而丰富的演变,在印度早期佛教艺术中,药师信仰及其胁侍体系尚未形成独立鲜明的图像志,随着大乘佛教的兴盛与药师经典的广泛流布,月光菩萨的形象才逐渐清晰,传入中土后,其造像艺术在魏晋南北朝至隋唐时期迎来高峰,并深深融入敦煌壁画、绢画、石窟造像等艺术宝库之中。
月光如来的造像艺术,因地域、时代与宗派差异而呈现出令人惊叹的多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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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传佛教的含蓄与象征: 汉地艺术中,月光如来多以菩萨形呈现,作为药师佛的右胁侍,其标志性持物为月轮,或托于左手,或置于莲台之上,敦煌莫高窟、榆林窟的壁画与藏经洞出土的绢画(如大英博物馆藏《药师净土变相图》),为我们保留了唐代月光菩萨的典型风貌:头戴宝冠,身披天衣璎珞,面容慈悲安详,手持月轮,立于莲台,周身笼罩着宁静清辉,四川大足北山晚唐五代石窟中,亦有月光菩萨与日光菩萨胁侍药师佛的精美石刻,线条流畅,神态生动,宋元之后,随着佛教艺术风格的转变,其形象更趋世俗化与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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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瀛的尊崇与华美: 药师信仰在日本备受尊崇,月光菩萨(Gakkō Bosatsu)的造像艺术亦极为发达且独具特色,奈良时代(如法隆寺金堂壁画)即受唐风影响,平安时代以降,其形象更趋华美精致,京都教王护国寺(东寺)讲堂的月光菩萨木雕像(平安时代),体态丰腴,衣饰繁复,手持月轮,尽显王朝贵族审美,日本造像常赋予月光菩萨更鲜明的女性化特征,面容秀丽,气质温婉,浮世绘等世俗艺术中,月光菩萨亦时有出现,融入更广泛的民间信仰图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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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传佛教的密意与庄严: 在藏传佛教(药师佛藏语称“桑给眉拉”)体系中,月光菩萨(达瓦桑布)作为重要眷属,其形象遵循严格的密教仪轨,唐卡艺术是其最重要的载体,月光菩萨常呈寂静相,身色或白或黄,代表清净与增益,一手持盛开的青莲(或乌巴拉花),花上托着满月;另一手结与愿印或持宝瓶,坐骑常为天鹅(象征高洁与穿越空性),坐于月轮之上,其形象细节(如头冠、手印、持物、坐姿)皆蕴含深奥密意,服务于特定的观修法门,金铜造像亦工艺精湛,庄严殊胜。
月光如来的图像绝非简单的视觉再现,其每一处细节都是佛法的象征语言,手中所托的月轮,是核心标识,喻示其能除热恼、破无明、施清凉的功德,莲花象征清净无染与觉悟,在藏传体系中,天鹅坐骑代表穿越轮回之海而不被染污的智慧,其常结的与愿印,则直接表达满足众生善愿、拔除痛苦的慈悲本怀,这些符号共同构建了一个关于智慧光明、慈悲救度与究竟清凉的视觉隐喻系统。
进入现代,对月光如来造像的研究与保护进入新阶段,高清数字技术让敦煌壁画、日本古寺珍藏的细节得以纤毫毕现地呈现于世人面前,学者们运用图像学、风格分析、历史文献学等方法,深入解读其艺术流变、宗教内涵与文化互动,故宫博物院、中国国家博物馆、敦煌研究院等机构,通过临摹、数字化存档、专题展览等方式,让这些古老艺术焕发新生,日本正仓院、奈良国立博物馆等亦对其国宝级月光菩萨造像进行着精心的保存与研究,当代艺术家在理解传统的基础上,亦尝试以新的媒介和视角诠释这一古老主题,使其精神在新时代语境下延续。
南无月光如来的造像艺术,是佛教智慧与慈悲在视觉维度上的璀璨结晶,从敦煌壁画的斑驳色彩,到日本木雕的温润线条,再到藏地唐卡的精密绚烂,每一尊月光如来的形象,都是穿越时空的月光,照亮着信仰者寻求清凉与解脱的心灵之路,这些图像不仅承载着深厚的宗教情感与哲学思考,更是人类艺术史上不可多得的瑰宝,当我们凝视这些古老的月光,我们不仅是在欣赏艺术,更是在触摸一种追求光明、智慧与永恒安宁的普世精神,这月光,照古亦照今,遍及十方,从未熄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