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住十力,菩萨道中的空性修行
《大般若经》中一句“若菩萨摩诃萨不于佛十力空学”,如一道闪电劈开修行迷雾,佛十力,乃如来圆满智慧之体现,是菩萨向往的彼岸灯塔,然而经文却警示:若菩萨不于佛十力中修习空性,则如盲人执灯,终难照见真实。
佛十力,是佛陀证悟后所具足的十种无碍智慧之力:处非处智力、业异熟智力、种种界智力、种种胜解智力、根胜劣智力、遍趣行智力、静虑解脱等持等至智力、宿住随念智力、死生智力、漏尽智力,此十力,如金刚利剑,能断一切惑网;如智慧明灯,能照彻众生迷途,菩萨欲成就无上菩提,自然视此十力为无上珍宝,是修行路上必须攀登的智慧高峰。
若菩萨仅执著于十力之“有”,视其为实有自性、可执取之坚固法,则此“有”便成枷锁,如《金刚经》所言:“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佛十力虽殊胜,其本质亦是缘起性空,无有独立不变的自体,若菩萨心住于十力之相,以为有实在的“力”可得、可证、可恃,则已落入“法执”的深坑,昔日有修行者,精进苦修,终得神通,却因执著此力,反生贡高我慢,终致退堕,此即执“有”之害,将无上妙法,反成系缚之绳。
若菩萨不于佛十力中修习空性,其害深重,如毒入髓:
其一,智慧铠甲生锈,执十力为实有,则智慧钝滞,无法照见诸法实相,如《中论》所揭:“以有空义故,一切法得成。”空性正是十力得以成立的根本,不识此空,则十力如无根之树,虽枝叶繁茂,终将枯萎。
其二,菩提心被侵蚀,执著于十力之“有”,必生坚固“我”与“我所”之想,我“得”十力,我“具”十力,此“我”之妄念,恰是菩提心之大敌,菩萨本应“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若执著于“我”能得十力,则与凡夫贪著五欲何异?菩提心之船,已被“我执”之石凿穿。
其三,慈悲心被遮蔽,执十力为实有,易生高慢,视未具此力者为劣,难以生起平等无伪的大悲,如《维摩诘经》中天女散花,花落菩萨身即堕,落大弟子身反不著,正因菩萨未断“法爱”之执,执著十力之相,则与众生隔阂,慈悲之水如何遍洒?
其四,修行之路被扭曲,执著十力之“有”,必汲汲于追求此“有”之境界,视其为可抵达的终点,则菩萨行反成“有所得”之行,与般若空性背道而驰,如《心经》所明:“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执著于“得”十力,恰是远离了真正的十力。
其五,堕入魔网而不自知,执著十力之相,以为有实法可证,极易被相似境界所惑,误入歧途,经云:“执著圣法,亦是魔事。”佛十力本是渡河之筏,若执筏为岸,不肯舍离,则反成障碍,为魔所趁。
菩萨当如何于佛十力中修习空性?其要在“无住”二字。
当知佛十力,虽名十力,其性本空,如幻如化,此“空”非顽空断灭,而是缘起性空,真空妙有,十力之作用宛然,而其自性了不可得,如《大智度论》所言:“般若波罗蜜,于一切法无所舍,无所破,毕竟清净,无诸戏论。”修习十力空学,正是要超越对“力”之相的执取,体认其无自性、无所得的实相。
文殊师利菩萨持剑逼佛的公案,正是此理的绝妙演绎,文殊并非真要伤害佛陀,而是以激烈手段,斩断大众对佛相、对圣法的坚固执著,佛十力亦是如此,其最深的教导,恰恰是让我们不执著于这十力本身,唯有心无所住,方能真正通达十力,运用十力而心无挂碍,如鸟飞空,不留痕迹。
菩萨于佛十力中修习空性,并非否定十力的功德与作用,而是以般若智慧,超越对十力名相的执取,契入其无自性、无所得的实相,方能如《金刚经》所言:“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在空性的广阔天地中,十力方能真正发挥其无碍妙用,成为度化众生的无上方便。
当菩萨不于佛十力空学时,智慧之眼被遮蔽,菩提之根被侵蚀,慈悲之翼被束缚,修行之路被扭曲,终将堕入魔网而不自知,唯有以般若空慧为舟,方能于佛十力的大海中自在航行,无住无著,直抵涅槃彼岸。
菩萨摩诃萨,当于此深义谛听谛思:佛十力之伟大,正在于它最终指向空性;而空性之深邃,亦不碍十力之庄严妙用,这看似悖论的统一,恰是菩萨道最精微的平衡点——在空性中听见众生的哭声,在十力的运用中照见无所得的实相。
这即是“无住十力”的菩萨行:在空性中,十力方显其真力;在十力中,空性方证其妙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