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光与智海,菩萨摩诃萨以一切智智相应作意之深义
“谓菩萨摩诃萨以一切智智相应作意”,此句如深谷钟声,自《大般若经》中悠悠传来,穿透千年迷雾,直指大乘菩萨道修行之核心命脉,它非仅是理论玄思,而是菩萨行者将生命全然投入,使每一念心皆与佛之究竟智慧相应相融的实践纲领,此“相应作意”,实为菩萨行者于生死长夜中,点燃自心明灯,以心光契入智海的不二法门。
“一切智智”,乃佛陀所证圆满智慧之总称,其深广如海,非寻常思维可测度,此智包含三重深义:其一为“一切智”,即洞悉诸法总相之智慧,如知万法皆空,皆依缘起;其二为“道种智”,即彻知救度一切众生种种差别法门之智慧,如医者深知众病之根由与对症之方;其三为“一切种智”,即究竟圆满、无碍通达诸法实相之智慧,如明镜朗照,万象森罗,纤毫毕现而无错谬。《大智度论》有云:“一切智是声闻、辟支佛事,道智是诸菩萨事,一切种智是佛事。”菩萨摩诃萨所志所求,正是此佛果之“一切种智”,其心广大,其愿宏深。
“相应作意”,正是菩萨趋近此一切智智的实践枢纽,此“作意”非是凡夫散乱心念,亦非外道之邪思邪念,而是以般若正见为导引,刻意、专注地调整心念方向,使其与佛智之体性相契合。《瑜伽师地论》明言:“作意者,谓能令心发悟为性。”此“发悟”,正是令心从无明迷梦中警醒,趋向觉悟之光明。
菩萨如何实践此“相应作意”?其道幽深,次第分明。
首要在于“信解为基”,菩萨深信一切智智之存在与可证,并深刻理解其内涵——即诸法实相为空性,而空性中又具足无尽缘起妙用,此信解非迷信盲从,乃基于闻思经教、如理抉择而生之坚固正见,如《金刚经》所强调:“信心清净,则生实相。”唯有此清净信心,方能为相应作意提供坚实基石。
进而需“观照为钥”,菩萨于一切时、一切处,以般若慧眼观照诸法,行住坐卧,待人接物,皆以“一切法无自性”、“缘起性空”之正见反复观察思维,见高山,知其乃地水火风因缘和合,本无实山;遇顺逆,知其皆业感缘起,如梦幻泡影,此持续观照,如以智慧之钥,不断开启心与实相相应之门。《心经》中“照见五蕴皆空”之“照见”,正是此观照功夫之极致体现。
更深一层,需“安住为体”,当观照之力日深,心念渐能安住于与空性、与佛智相应之境界,此非顽空死寂,而是于活泼泼的日用中,心不随妄念流转,不粘着于外境假相,保持一种了了分明、如如不动之觉性,此即禅宗所谓“行亦禅,坐亦禅,语默动静体安然”,亦如《维摩诘经》中维摩大士示疾,而心常在定,于一切境中得大自在,此安住,是相应作意由“作”而渐入“无作”之自然流露。
然此修行之途,非坦荡通衢,常有迷云需破,或有执“相应”为刻意造作,心外求法,此是未解“作意”实为调心方便,其旨归在于息妄归真,契入无作妙性,或有执“一切智智”为高不可攀之玄境,生退怯心,忘却菩萨道正是于平凡中践履伟大,于尘劳中成就菩提,更常见者,是将“作意”与日常事务、利益众生对立,殊不知扫地洗碗、待人接物,正是磨砺心性、检验是否真与佛智相应的绝佳道场,六祖慧能大师早已点破:“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离世觅菩提,恰如求兔角。
此“以一切智智相应作意”的菩萨行持,于今日喧嚣之世,尤显其穿透性价值,当科技日新月异,信息如潮水般裹挟人心,众生常感外驰而神散,心为物役,灵性蒙尘,菩萨的“相应作意”,恰是一剂清凉散,教导我们于纷繁变幻中,时时回光返照,守护心念的清明与自主,它非是逃避现实,而是以更深的觉知力,更广的智慧心,积极入世,转化尘劳,当世人多陷于焦虑与疏离,此修行指引我们洞悉烦恼本质,培养内在的定力与智慧,从而在自利利他中,寻得生命的真实安稳与意义,柏拉图曾以“洞穴寓言”警示世人,囚徒们满足于墙壁上的幻影,而真正的哲人则转身寻求洞外的真实阳光,菩萨的“相应作意”,正是这勇敢的转身,是心光对智海永恒的朝圣。
菩萨摩诃萨“以一切智智相应作意”,实为一条以心光契入智海的光明大道,它始于对佛智的信解与渴仰,成于持续不断的般若观照与心安实相,最终达于心智一如、能所双泯之无上境界,此道至简而至深,需行者以全副生命去体认、去实践,念念与佛智相应,即是念念净化自心,念念庄严国土,当个体的心光汇入佛陀的智海,便是《维摩诘经》所揭示的终极庄严:“随其心净,则佛土净。”——菩萨行者每一念与智相应的作意,皆在无声中重塑着世界的质地,于尘世深处,悄然绽放那不可言说的般若莲花。

